【楼诚】花开

刀预警!刀预警!刀预警!!!现在关了还来得及,拒收刀片!!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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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能给我一份纸笔么,我想写封家书。”

“你不是已经。。。”为首的中年男人朝身旁扛枪的半大少年递了一眼,少年不住噤了声。

“去拿份纸笔来吧。”语气温柔却不失威严;少年得了令,恹恹地转身离开。

已经接连下了几天的雨,空气中弥散着潮湿腐败的味道。眼前的老人身形瘦峭,稀薄的晨光透过房檐下的窄窗洒在他的身后,映出墙上斑驳的霉块。

“谢谢。”老人朝他一笑,转头看向那小小的一方天,窗外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,嘤嘤翠翠。

“雨停了呢。”

男人一时看得有些恍惚,踌躇间还没想好该如何接话。少年踏着故作沉稳的步子,一下便闯了进来。

“东西拿来了。”

“放桌子上吧。”男人眼角漏下一丝没来得及收住的失望或是感激。少年有些愕然,将将上前,将几页草黄的信纸,连着一个信封,一支钢笔搁到桌上放好。

“非常感谢。”老人依旧微笑着,起身移步到桌前。

短短几步,步履稳健,全然不似一个颠沛劳苦多年年逾古稀的老人该有的模样。

“时间还早,您老慢慢写。”男人说罢,领着一脸迷惑的少年,转身退了出去。

 

明楼拿起桌上的几页信纸,浅浅一笑“这颜色,倒也合适。”说罢,拧开笔头,锵锵落笔

“明诚吾爱

 

这几日春雨不歇,零零碎碎好似没有尽头。想起那几年在上海,也是这样稀稀落落的春雨下个没完的时候;你虽嘴上不说,却疼得觉也睡不着,还怕扰着我,连身也不敢翻。这时我便拢着你,待你浅浅睡去,揉化你皱着的眉,再伴着你入梦。

 

湘南闷热潮湿,多瘴气,这些年每逢多雨时节,也算能体会你当年的苦楚。若是撞上头疼病犯,便是只能多想你几分了。

 

不过说来奇怪,昨夜的雨着实不小,我竟睡得十分安稳,而且还梦到了你。

 

这么多年,我从来没梦过你,有时会怨你心狠,连梦里也不肯见我。古人云‘日有所思夜有所梦’,我日日想你,却不入梦,便恼古人诳人。后转念一想,大概是物极必反吧;想得太多,反而梦不到了。

 

昨夜的梦里,你还是那么年轻,那么干净漂亮的气质。如同我在巴黎街头的咖啡馆,再一次看到已出落成青年的你的样子。没错,其实在去你公寓前,我坐在二楼的窗棂前,一眼就认出了楼下几年不见的你;一身半新的白色衬衫,下摆匝进笔挺的黑色西装裤里,发尾肆意地揉进风中,轻灵挺拔地穿梭在往来的男男女女之间,一下便消失不见了。当年我亲手抱回来的幼苗,已经长成卓立的新竹了。

 

梦中,你仍旧那一身白衣黑裤,立于巷口的人潮后,手中捧着一大簇曼陀罗华,也不说话,长身玉立,盈盈浅笑,朝我招手。

 

我朝你走去,你却转身,往巷子深处去了。

 

不禁加快脚步,生怕一转头,就把你又弄丢了。

 

可惜年岁大了,自然有点跟不上你的脚步,刚想开声让你等等我,你却仿佛听到了我的腹诽,收住脚步,转头还给我一个比手中的花还醉人的笑。

 

真是好看。

 

可每当我快要追上你时,你却又调皮地扭头往巷子深处跑去,看来这些年外头,性子玩野了,待我逮着你,得好好地整肃一下家风了。

 

如此往复,当我撑不住年迈的身体,想要休息一下时,一抬眼,却发现你不见了。恐慌一下子铺天盖地地袭来,就像那年一样。

 

我看着巷子尽头的出口,满怀期待,却又彷徨无助。我不知道如果巷子尽头没有你。我该怎么面对这又一次突然的别离。。。

 

拖着灌了铅的脚步,踏在起伏的石板路上,在巷子的尽头我颤抖地抬起了忐忑的视线。

 

你在那!!!

 

立于浅浅的一弯小河边,身后是一幢小小的房子,周围是一片片高大的树林;手中仍旧捧着那一大簇曼陀罗华,盈盈望着我笑。

 

这回我再也不想放你逃开,仿佛回到了青年时一样,疯狂而没有章法地朝你飞奔而去,也不顾踏碎了一路妖冶绽放的曼珠沙华。

 

这回你没有再转身逃跑。

 

直到我踏过小桥,狠狠地拉你撞入我的怀中。

 

依旧是那么瘦。

 

我久久不肯放手,怕一放手,你就消失不见。

 

恨不得把你揉进我的血肉里,让我们再也无法分离。

 

破碎的曼陀沙华掉在地上,你伸手回抱于我,轻轻地在我耳边说,大哥,我们回家吧。

 

窗外鸟语莺声,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,可还是打湿了我的枕头,这时节,晒都没处晒。

 

是啊,在外漂泊这么久,该回家了。

 

我想,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吧。

 


言不尽思,再祈珍重。

 

兄 明楼

 

一九六九年三月廿四”

 

“先生写好了么。”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探进身来。“该出发了。”

“差不多了。”老人将写好的信纸折好塞进信封,并不抬眼。封好口后,再次拿起笔,在信封正面落下刀劈斧砍几个大字“弟 明诚 亲启”

“您这是。。。”男人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的老人。

“请问有烟么。”老人避开了男人的话头,依旧是那副让人无法拒绝的浅笑。

“有的。”男人吃了一惊,从口袋翻出小半包些许受潮的破丹凤,就着小半盒火柴,一同递了过去。

“谢谢。”老人接过烟和火。不急不慢地从烟盒和火柴盒中分别抽出一根,将烟含到嘴里。划了好几次,才划燃这不听话的火柴。抬眼朝男人有些尴尬地一笑,缓缓吐出一串长长的烟,并把那半盒烟和火柴一并递了回去。男人伸手接过东西揣回口袋,依旧带着几分迷茫,他仿佛觉得老人看上去并不像一个对烟渴望已久的样子,甚至,还有几分生疏。

老人又吸了一口,忽然抬起左手,将桌上刚写好的信拿在手中,前后把玩一番,对着封面那几个字,露出男人从未见过的满目柔情。然后举起右手的烟,点燃了信的一角。

“你。。。”男人被老人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。往前跨出半步欲伸手阻止,却突然想起了什么。停在半空的手,徐徐落回身侧。老人依旧温柔地看着手中的逐渐肆意飞舞的火焰,看着他们绽放,升腾,映得满室辉煌。男人一瞬间觉得眼前的这一团自由的嫣红有些似曾相识,但他努力回忆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。正恼时,却发现这团明亮已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下去,只剩满墙斑驳,和一地灰迹昭示着刚才那一瞬的失神真实发生过。

老人俯首将手中燃尽的烟掐灭在地上,缓身站起,又恢复到了之前那个挺拔料峭的老人。

“走吧。”说罢步履沉稳地走出了这间狭小阴暗的房间。男人对一直在门外站得笔挺的少年使了个眼色,俩人一齐跟了上去。

走出没两步老人却突然停了下来,男人赶忙跟着停下,少年却没有来得及收住凌乱的脚步,靠着男人还是轻轻撞到了老人。

男人刚想斥责身后还略显浮躁的少年。老人却转过头来,右手顺着鬓角一路拂到后脑,冷不丁冒出一句“形象怎么样?”然后勾起嘴角,留下楞在原地木然的两人,继续朝门口走去了。

男人呆呆看着老人的背影,他突然想起来,刚刚那一抹肆意的嫣红,像极了幼时母亲带自己上坟时沿路开满的火红。那时不懂事,只觉得花好看,便想去摘,母亲却伸手阻止,说此花不吉,唤曼珠沙华,又叫彼岸花。

彼岸花开

花开无叶

叶生无花

想念相惜却不得相见

独自彼岸路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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